嚴暮是信通公司重資產評估部經理,在業界也是響當當的一枝花,畢竟在重資產評估這個領域都是糙爺們的天下,嚴暮憑借自己過硬的專業能力和“把自己當牲口使”的吃苦精神,短短幾年就成了風云人物。
業務能力上,嚴暮自然是一騎絕塵,但是私生活方面,總是被頂頭上司詬病。
隨著嚴暮在資產評估圈平步青云這幾年,身前身后各種流言蜚語紛至沓來,不外乎就是嚴暮做的重資產評估項目部,都是靠她“睡”出來的。
而事情起因僅僅只是因為嚴暮的穿著打扮……
此時,嚴暮將早上在樓下買的兩杯咖啡推了一杯到方凱面前,“方總,金萬現在的債務危機表面上是 6 個億,其實遠不止這些。昨天林老板找上我,要我們信通來給金萬的一些設備和資產做評估。我粗略估摸標的物少說也有 20-30 億左右,我們下午要不要叫上老板開會商量,爭取全部拿下?”
所謂的資產評估,就是甲方和乙方做買賣交易,委托第三方也就是資產評估公司,對一方的標的物進行評估,評估出來的實際價格,就是促成甲乙雙方公平交易的金額。
通常,甲方和乙方都存在信息差,為了消除這種信息差,一些公司都會委托有威信的資產評估公司,對雙方交易的特定標的物進行深入調查后,出具一份評估報告。
標的物有實體、也有虛擬,有大有小,從廠房、辦公大樓、爛尾樓到機器設備,再到知識產權等等之類的都有。
方凱看了眼電腦屏幕,暗暗祈禱今天股市一定要來個開門紅。
他嫌嚴暮太天真,金萬這樣的案子背后,哪哪兒都是利益勾結與博弈,他推脫道,“這周太忙了,我手上還有一個 NFT(非同質化代幣)的案子要忙,金萬的事,下周再說吧?!?/p>
嚴暮眉眼跳了一下,她聽得出這是托辭,但她沒有退讓,繼續說,“眼下金萬是墻倒眾人推,林老板出來四處求情,也沒什么用了。那些債權人都虎視眈眈,聽說有些人就是想要趁著金萬要垮不垮的時候,大肆撈上一筆?!?/p>
“方總,金萬如果真的垮了,影響的可是將近十萬普通人的就業?!?/p>
方凱斜著眼瞥了下嚴暮,他就是她口中那想要乘人之危的人。
確切的說,是信通老板程安明。
程安明看上了金萬一套投產不久的專用設備,想要用 3 折的價格也就是兩億出頭,背地里聯合金萬大股東一起吃下。
金萬若是正常出售這筆資產,能夠獲得 5 億資金,能暫緩燃眉之急,再從長計議的話,或許能博得一線生機。
但若只賤賣得來兩億元,金萬就是真正的回天乏力,再也無法活過來了。
“要是我們拿下金萬的評估業務,重資產評估部甚至信通今年都可以蹺著腿玩了,”嚴暮低頭看著咖啡,語速不急不緩,“其實某種意義來說,信通接了金萬這個案子,是雙方共贏的事,往后金萬會念著信通這次的恩情?!?/p>
方凱哼笑了一聲,看來老板程安明,根本沒告訴嚴暮,有人在背后逼著金萬賤賣資產,信通不僅不想去淌資產評估這趟渾水,還在跟著為虎作倀。
他心里笑話她就是頭給自己干活的牛,“你別太天真了,”方凱有些嘲諷的說道,“有人想讓金萬早死早超生,是你我惹不起的人物。信通還要在重慶混下去,做不做金萬的業務,我說了不算?!?/p>
方凱用食指,朝上指了指。
嚴暮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但偏偏嚴暮有著自己的原則,她知道,金萬生死攸關,牽扯著眾多普通人的利益,她不能昧著自己的良心,至于背后的什么渾水不渾水,她才不想管。
昨天聽金萬林總說起來,信通老板程安明并不打算接金萬的案子時,嚴暮氣了一晚上。
“那我問問老板,”嚴暮說道。
方凱沒吭聲,擰著眉頭。
嚴暮見聊不出結果,冷笑了下,正欲起身,看到方凱的目光在自己身上,上下掃了一眼。
今天不用出項目,她穿了件烈紅色深 V 領 T 恤,外搭藍色破洞牛仔外套,下身穿了短褲,露出兩條白皙細挺的大長腿。
只這一眼,嚴暮就知道他腦子里裝的是什么,她覺得很不舒服。
果然,方凱開口說道,“你去找老板的話最好換一套衣服,”他臉上皮笑肉不笑的樣子,讓嚴暮有些嫌惡,“這一行都是些糙漢子……你知道你這個樣子,在業界風評本就不太好,你還不收斂一點,穿成這樣就去找老板?”
嚴暮風波不動的站起身來,冷著一張臉,故意脫了身上的牛仔外套,拿在手里,V 領將女人胸前特有的韻味彰顯無限。
她成心惡心他,朝他微彎了上身,“方總,工作上的事情,你說了算;但是穿什么衣服,那是我的自由,我說了算?!?/p>
憑什么做這行,就要讓她穿成一個糙漢子的樣!
嚴暮不屑的想,她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。
第2章 遇見柳云湘
嚴暮坐在辦公桌后,打開電腦,心思卻仍在金萬上。
看來公司是不打算接觸金萬這筆大業務了,如果這是老板程安明的意思,那么想來方凱是知道其中原由的,就她不知道。
重資產評估這個領域,極少有女性能夠做出頭。
嚴暮在信通這五年,紅眼航班都不知飛了多少趟,硬是把自己當成一個糙漢子,烈日也好,暴雨也罷,跋山涉水,一步一步的丈量了無數處廠房、建筑物、爛尾樓......這才將一窮二白的重資產評估部從只有她一個人做到三十多個人。
信通有一半的營收都是靠著她主導的重資產評估部拼回來的。
然而,這又怎么樣?
在老板眼里,最終,她依然不過是工具人而已。
嚴暮心里冷哼一聲,她從出差前一晚的飯局就看明白了,她為公司拼死拼活,程安明卻只拿溜須拍馬,毫無專業能力的方凱當自己人。
電腦上圖標閃爍,有新的郵件進來,嚴暮順手點開,心里還在琢磨程安明不碰金萬業務的原因到底是什么。
這郵件不看則罷,一看,嚴暮肺都要氣炸了。
郵件是公司 hr 發的,宣布方凱從即日起,晉升為公司合伙人。
程安明將消息藏得還真是嚴,她之前連半點口風都沒有聽到。
藏這么嚴實,是怕她鬧還是根本就不在乎她這個工具人?
不管是哪種,嚴暮一瞬間就對信通失望到了極點。
這時候,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,她頗為氣悶的抄了起來,是上周做的體檢,報告出來了。
每年的例行公事。
嚴暮無意識的隨手點擊翻看。
“乳腺囊腫,直徑 3.2cm,建議門診復查?!?/p>
短短一行字,嚴暮一眼掃了過去,當下并沒反應過來是什么意思,愣了一秒后,她再將那行字看了一遍,直接打給了自己當醫生的閨蜜簡源源。
簡源源正在忙,掐了她的電話。嚴暮將報告截圖發了過去。
沒一會兒,簡源源電話就回了過來,嚴暮剛一接起,對方一通咆哮就排山倒海般傳了過來,“滾來復查這囊腫是良性還是惡性!都他媽叫你別這么拼,這病就是累出來的,累出來的!”
這次是嚴暮掐了電話,從頓悟開始,她的心情就很憋屈,那封郵件之后,更是糟糕透頂,她不想在電話里跟簡源源吵,何況,她說得對。
信通這家資產評估公司最累最重最能掙錢的活兒,幾乎都是她一人抗下來的。
累死累活五年啊。
只是個工具人。
晉升沒她的份兒。
3.2cm 的囊腫,良性惡性未知。
很好,這五年的收獲不錯。
電話又響了起來,她以為還是簡源源打來的,看也沒看,沒好氣的接了起來:“干嘛!”
“氣這么不順?那不如考慮下上次飯局上我的提議?來基德好了,工作輕松,直接向柳云湘匯報,還沒人給你氣受?!?/p>
電話那頭是基德合伙人于海洋的聲音,柳云湘正是基德的老板,前段時間,業內傳得沸沸揚揚基德的老板和合伙人,因為價值理念不同,要分道揚鑣……
嚴暮這才看了眼電話,有些不好意思的致歉。
于海洋是她的師兄,也是領她進這一行的人。
“真抱歉就過來基德,柳云湘會支持你,但絕不會干涉你?!?/p>
“信通是累你一個人成就團隊,但在基德,是累團隊來成就你一個人,躺著晉升合伙人不香?”于海洋努力想說服她跳槽到基德去。
每句話都從嚴暮耳里滑向她此時墜著一顆囊腫的心里。
論薪水,她不及方凱的二分之一,在他升任合伙人后,她更是連他的三分之一都不到,甚至她在業內風評不好的事,方凱的功勞也不小。
而方凱能做什么?
這幾年毫無作為的他,能夠將總經理的位置坐得牢牢的,靠的就是她當牛做馬。
活她干了,好處都被方凱領了,還附贈她個累出來的囊腫!怪不得她近段時間時不時感覺胸部疼,她還以為是自己沒休息好!
虧她昨晚還一口拒絕了師兄邀約她跳槽的提議!
嚴暮掛了電話,坐了好一會兒,上了公司大樓天臺。
五月,陽光已是耀眼的刺目,明晃晃的懸在瓦藍的天空上,重慶難得有這樣的好天氣。
極目遠眺,遠處,長江和嘉陵江,一清一濁,交匯成一條,融入城市的天際線。
好一會兒,她徹底冷靜下來,想到了于海洋為什么在這個節骨眼上來挖她,隨即,嚴暮給于海洋打了過去,“師兄,方便的話,我想跟柳云湘聊聊?!?/p>
“沒問題,時間、地點你定?!庇诤Q竽贸隽送趬δ_的最大誠意,爽快回答。
“今晚七點半,楊家坪老玖洞子火鍋,我等下把位置發過來?!?/p>
“好?!?/p>
嚴暮特意棄了商務精英范拉滿的會所,而是選了個老板們平常并不會去的地方,她一是想試試柳云湘對她的誠意,二是在煙火氣中,人也更容易放下戒備,開誠布公。
打完電話,嚴暮決定將信通這操蛋的一切,暫時拋諸腦后,她回去辦公室拿了包,背打得筆直的站在電梯間等電梯,將那些探究的目光都甩在身后。
此刻,當下,對她而言,最重要的事情就是,她要去醫院復查那顆囊腫。
昨晚,金萬最大的債權人兼大股東,江富投資的董事長章作銘,在自家的會所攢了一個局。